80亿美元收购案终局，Illumina、Grail分道扬镳

动脉网获悉，经过3年的极限拉扯后，测序巨头Illumina（因美纳）于美国时间12月17日宣布：决定将此前以80亿美元收购的液体活检明星公司Grail剥离，此次剥离将在2023年第二季度末确定相关条款。

事实上，这一结果早在预料之内，且股民们乐见其成。此前，Illumina曾于11月9日公布2023年第三季度财报，业绩并不十分亮眼，如其2023财年前三季度累计收入33.82亿美元，同比下降3.4%；对2023年的财务预期从年初的增长7%-10%调整为下降2%-3%。

但是，Illumina的股价却已经连涨一个月：从11月10日的每股94美元开始，到12月15日的每股127美元，大涨约35%。这是因为Illumina在财报中披露了关于Grail的处理进展：公司成立了特别委员会，加快对Grail的决策；聘请了顾问，为销售和资本市场交易做准备；将联系第三方作为投资资金来源或潜在买家。

本次剥离Grail的决定，也终于让投资者们放下了悬着的心。但是，Illumina与Grail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还需要从长计议。

Illumina与Grail的故事还需要从2016年说起。

2016年1月，Illumina宣布投资1亿美元成立Grail，希望基于Illumina的测序技术开发一种创新的检测方法：通过检测血液实现全范围肿瘤的筛查。从诞生之日起，Grail就一直含着金钥匙：其背靠测序巨头Illumina，脚踩肿瘤早筛风口，手握液体活检技术，还有众多明星资本抢着“送钱”投资。

2017年11月，Grail完成9亿美元B轮融资，投资者包括强生、亚马逊、麦肯锡、腾讯等知名企业。2018年5月，Grail完成3亿美元C轮融资，投资者包括高瓴、红杉、汇桥、通和毓承、工商银行等。

期间，Grail从Illumina手中赎回了2.78亿美元的股份，并从Illumina脱离。Grail的独立，不仅让Illumina赚了1.44亿利润，还不需要再为Grail投入研发经费、承担失败风险。可以说，Grail独立，Illumina是最大的获益人。

但是，Illumina在Grail独立三年后又决定收购它，且这一收购十分突然、仓促。2020年9月9日，Grail递交了招股书，申请上市。但在12天后，Grail就与Illumina宣布达成最终协议：Illumina将以总额为80亿美元的现金和股票收购Grail，协议获得双方董事会的批准。Grail的上市之路，也就此终结。

Illumina当时的首席执行官Francis deSouza表示：“Grail开发的Galleri多癌种筛查检测产品取得了非凡突破，是目前对抗癌症最有前景的新产品之一。我们希望双方合作能够推出常规且广泛可用的基于血液的筛查产品，使癌症早期筛查能够更有效、更低成本。加入Illumina后，Grail创新的多癌种早筛产品将得到更广泛、更快速的普及，增加患者的可及性并扩大全球覆盖范围。”

“对于Grail的收购可以让Illumina给全球提供可负担的泛癌筛查，创新的Galleri检测可以帮助Illumina扩展它在全球440亿美元的癌症筛查市场占有率。”

以此来看，收购Grail，是因为Francis deSouza等Illumina管理层十分看好、认可Grail的多癌种早筛产品。他们预计到2035年，肿瘤检测市场将以27％的复合年增长率增长，达到750亿美元。同时，他们认为Grail将推动癌种检测市场的变革，实现肿瘤治疗领域的革命。

值得一提的是，本次收购交易原本先获得监管部门的批准。但是，Illumina实在太心急了，其于2021年8月在获得监管机构批准前直接完成收购交易。这也为后续的麻烦埋下了伏笔。

与Francis deSouza等Illumina管理层一样，监管者和业界也对Grail表示了看好。2022年9月，欧盟委员会表示：“Grail正在开发一种基于血液的早期癌症检测产品。如果成功，这些产品将彻底改变我们对抗癌症的斗争，并有助于拯救数百万人的生命。”

也因此，欧盟委员会禁止Illumina收购Grail。其表示：“Illumina与Grail合并将扼杀早期癌症检测血液检测领域的创新。Illumina是目前唯一可靠的技术供应商，可以开发和处理这些测试。通过这项交易，Illumina将有动力阻止Grail的竞争对手获取其技术，或者以其他方式使他们处于不利地位。”

Illumina与Grail的并购交易，从最开始就显得不同寻常。

2020年9月，在Grail递交招股书12天后，Illumina与Grail达成收购协议。也就是说，从谈判到签订协议，双方最长只用了12天。而收购从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此前沸沸扬扬的Twitter收购案，前前后后花费了约半年时间，甚至交易双方还对簿公堂。

此后，该交易分别吸引了美国及欧盟监管机构的注意。2021年3月，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向美国哥伦比亚特区地区法院提起诉讼，寻求对Illumina的临时限制令和初步禁令，以阻止其与Grail公司的交易。

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认为：“这两家公司的合并将损害癌症早筛市场的发展。合并后，Illumina可能借助垄断地位提高产品价格。”

随后，欧盟监管机构于2021年7月启动对本次并购交易的调查。也许是害怕夜长梦多，Illumina在获得监管机构的批准前，就迫不及待的宣布完成了对Grail的收购。其还在声明中表示：“在美国收购Grail没有法律障碍，公司正在应对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的行政审查并会遵守美国法院达成的最终结果。同时，Grail在欧盟并无业务，欧盟委员会没有审查这项合并的管辖权。两家公司的合并没有超出欧盟的合并规定，也没有违反任何欧盟成员国的相关法律法规。”

可惜的是，监管机构并不听这些辩词。在抢先完成收购的情况下，欧盟委员会于2021年10月决定采取临时措施，确保两家公司在调查结束前为独立公司。2022年7月，Illumina败诉，欧洲最高法院同意欧盟反垄断监管机构有权采取适当举措干预并购。

另一边，Illumina在美国却胜诉了。2022年9月，Illumina在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发起的反垄断诉讼中获胜，行政法法官做出了有利于Illumina的裁决，驳回了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的立场。但是，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选择提起上诉。

对于Illumina来说，2023年是艰难的一年。2023年4月，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再次否决了Illumina与Grail的并购交易，并推翻了此前法官支持这些交易的判决，Illumina上诉。2023年7月，欧盟委员会决定对Illumina处以4.32亿欧元的罚款，以警示其非常严重的违规行为（在竞争监管机构批准之前收购了Grail），Illumina上诉。

到了2023年10月，Illumina已经发生了人事变动，其策略也发生了变化：如果在美国第五巡回法院或欧盟司法管辖上诉中败诉(任一败诉),公司将迅速进行Grail资产剥离。12月15日，美国第五巡回上诉法院发布判决：Illumina 应出于反垄断原因终止与Grail的交易。12月17日，Illumina宣布剥离Grail。

需要说明的是，Illumina最后“放弃挣扎”，与投资者出手干预有关。

2023年3月起，亿万富翁投资人Carl Icahn以Illumina公司股东的身份连续写下多份公开信，质疑管理层为了收购Grail付出的代价过大，且在3年间使公司损失了近500亿美元市值。Carl Icahn提议重组领导层，并在5月25日举行的股东大会上成功罢免董事长John Thompson。随后，Illumina原首席执行官Francis deSouza于6月初辞去职位和董事会席位。Carl Icahn对于重组Illumina管理层的提议进一步推进。而管理层的重组，也使Illumina的发展战略得以调整，使其不再执着于对Grail的收购。

有趣的是，虽然从Illumina离开，但主导收购Grail的Francis deSouza仍表示：“我对Grail产品的潜力以及与Illumina合并的好处的信念是不可动摇的。”

宣布收购Grail之前，Illumina的市值一度高达750亿美元。但陷入并购案危机后，其市值持续下跌，最低时仅有100多亿美元市值。

随着Illumina宣布有意剥离Grail，其市值开始持续回升，目前其股价已连续上涨一个月，涨幅达35%，其市值也已达到206亿美元。

剥离Grail之后，市场反而对Illumina更具信心，或许是因为以下几个原因。

第一，Illumina股价持续下跌的原因之一是监管机构对收购案的审查，以及收购案的不确定性。如今，剥离Grail之后，市场认为利空出尽，Illumina再无后顾之忧。另外，投资者们认为Illumina的股价较低，在利空出尽的情况下，值得投资。

第二，Illumina的基本盘稳固。作为全球基因测序行业龙头，Illumina的市场占有率仍处于绝对垄断地位。此前有数据表明，Illumina提供的基因测序仪和配套试剂占据了全球基因测序市场超8成的份额，处于绝对领先地位。

第三，基因测序行业还处于发展初期，市场渗透率低，发展潜力大。据Markets and Markets的报告以及灼识咨询《全球及中国生命科学综合解决方案行业报告》数据，预计到2030年，全球基因测序仪及耗材市场规模将达到245.8亿美元。

第四，Illumina目前的管理层更注重股东利益，投资者更认可。截止目前，已有多家研究机构调高Illumina的评级，调为增持。Illumina的新任CEO表示：“公司在剥离Grail之后，将聚焦自己的主营业务，并且控制研发成本。”

第五，Illumina在团队、产品、营销网络、品牌、专利等方面占据优势，将在市场竞争中占据优势地位。例如，Illumina在2022年9月发布的NovaSeq X Plus采用突破性的新技术，每年可以测序超过2万个人类标准全基因组，测序通量是上一代测序仪的2.5倍。

总的来看，Illumina在专注主业之后，市场很期待其表现。

虽然美国二级市场开始看好Illumina，但是从全球市场竞争角度看，Illumina正遭遇较以往更加激烈的市场竞争。尤其是以华大智造为代表的中国企业，正在疯狂抢夺Illumina的市场。

2023年1-9月，华大智造的基因测序仪业务营收同比增长31.47%。其中，中国地区营收10.83亿元，同比增长21.19%；亚太区实现收入2.88亿元，同比增长34.12%；欧非区实现收入2.56亿元，同比增长68.76%；美洲区实现收入1.01亿元，同比增长85.83%。

而Illumina在2023年前九个月核心收入同比下降4.19%。其中，第三季度大中华区同比下降26%，其他亚洲国家及非洲下降22%，欧洲增长1%，美洲增长10%。

另外，在2023上半年，华大智造的专利诉讼案有了新进展：欧洲专利局裁决Illumina的EP3002289专利无效。该结果表明华大智造在土耳其、葡萄牙、奥地利、罗马尼亚、芬兰、希腊、匈牙利、比利时、丹麦等区域不受到EP3002289专利限制，华大智造产品出海有望加速放量。而这将给Illumina带来新的竞争压力。

除了华大智造，齐碳科技、安序源、今是科技等国内企业均推出了创新基因测序产品，推动基因测序行业丰富、“内卷”。

例如，齐碳科技在2023年8月发布了中通量纳米孔测序平台QPursue，涵盖便携式纳米孔测序仪QPursue-6k、桌面式纳米孔基因测序仪QPursue-6khex及配套芯片QCell-6k。其中，QPursue-6k支持单张芯片测序，设计通量60Gb，QPursue-6khex可以灵活选择1-6张芯片进行测序，可产出360Gb数据，满足了更高通量、更灵活的测序需求。

得益于测序通量的大幅提升，QPursue中通量纳米孔测序平台极大拓宽了适用范围，在微生物群研究、孟德尔遗传病、肿瘤研究、物种鉴定、生物多样性等应用场景，进一步赋能科研与临床工作。

2023年5月，安序源发布其第四代纳米孔基因测序平台AXP100-RS基因测序仪。据悉，该产品集成了低成本、长读长、高精度、体积小、检测快的核心优势，是一个强大的“五边形战士”。以精准度为例，通过纳米孔测序、环化校正测序和电信号检测技术的结合，AXP100-RS基因测序仪读长长至100kb，单芯片通量可达100Gb/run，且通过环化测序自纠错可达到99%的精准度。

总的来看，虽然Illumina从并购案泥沼中成功抽身，但它很有可能将陷入国内企业的“围攻”。